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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蓝雨的其他队员们正个个穿好制服站在蓝雨大门口等待，人不多，却连带技术后勤保洁紧紧排了一左一右两排，交谈声和衣物摩擦声窸窸窣窣。

这对五感通达的哨兵来说可不是什么舒服的感觉，郑轩闻声被吵醒，来到大厅看见这个阵仗，“诶呦”了一声后赶忙三步并两步小跑到徐景熙旁边站好，之后还不忘整理了下发型。

 

不久大门被推开，除了郑轩，被面前场面吓了一跳的显然还有刚刚进来的黄少天和欢迎仪式的主角，喻文州先生。

空气中安静了几秒，随后先由黄少天打破了寂静，他咳嗽两声后摆出蓝雨王牌的架势指使起来：“都干什么干什么，不就是来了个新队长么又不是联盟运了个航母来让你们观摩，一个个站着干嘛啊，你们是军人还是等着校长开学讲话的小学生啊，赶紧各回各位......”说着黄少天便走近开始推人进屋。

“可是黄少.....”被黄少天推搡着往楼内走的人欲言又止地朝喻文州的放下回望，想说点什么却被黄少天飞快打断了。

“可是什么啊可是，小陈你昨天不还说新的追踪设备挺难搞的么，怎么这么大好时光不在实验室潜心研究跑下来和他们一块过家家啊，”黄少天又转身，“还有郑轩你还在打哈欠好不好，没睡醒就再睡会，我说你怎么天天都睡不醒啊，白噪音有催眠效果么？我记得没有吧......”

“谢谢大家对我的欢迎，不过先都回去工作吧，有任务我会单独交代的。”站在门口很久的喻文州终于开口，一句未完冲黄少天的方向笑了笑，“毕竟我对蓝雨还不熟悉，大家先听少天的安排吧。”

话毕人群作鸟兽散，只剩仍保持背身对着喻文州的黄少天，和他面前有些读不懂空气僵站着的郑轩。一阵风贯穿大厅，门口的保安轻轻打了个喷嚏。

“亚历山大啊......”

郑轩叹气，一边缓缓向后踱步，试图从黄少天的伤害范围内退出来。

 

少天？在叫我么？我靠谁让他那么叫了，搞得好像和我很熟一样！以及他那种高高在上命令人的语气是怎么回事，以为自己是队长么？哦不对他好像的确是队长来着......

黄少天仍保持着调侃郑轩时的姿势，脑内不停研究着此时的形式，后知后觉有红潮从耳根烧起来。感觉到自己的反应不太对，黄少天慢慢转过身来，试图找回气势般轻咳了两声，从兜里掏出宿舍的钥匙，用钥匙尖轻轻戳了戳喻文州的肩膀，道：“大家都回去了我也该去训练了，哦对喻文州你别忘了你下午还有例行训练啊，队长可不能搞特殊每个人都要的。”说着黄少天越过喻文州走出门口，钥匙环挂在食指上转圈圈，“我看你还是好好训练提高一下格斗成绩吧，别忘了蓝雨可是外勤组啊......”

夕阳余晖中的弱光在黄少天身躯的一侧勾出的一道光边，而他的其余部分都与林荫道旁树木投射出的暗影融为一体。声音随着主人的身影渐渐微弱，最终一同隐没与树叶厚重的阴影。

 

 

 

“喻队长看起来也不想他们说的那么不食人间烟火啊，知道来我着找档案”徐景熙垫脚在医疗室靠墙的三排大铁柜中翻找着什么，脚下踩着的小木板凳摇摇晃晃，“不过你可待稍等会，我可好久没动过这些柜子了。”

“我问了郑轩，他说不知道就让我来找你。”喻文州坐在沙发上，吹着徐景熙刚刚为他泡好的茶，“需要帮忙么，看起来比较麻烦。”

徐景熙已经抱着一大摞文档从柜子旁走回来，腾出一只手招呼已经起身欲帮忙的喻文州，示意他先坐下。

“郑轩这家伙还是那么会躲麻烦啊。”徐景熙将怀里的文档放在桌子上，接触桌面的一瞬间散出了大量肉眼可见的灰尘，徐景熙下意识抬手扇了扇灰，“不过他说的也没错，档案这种东西，果然还是医生这最详细。”

徐景熙抽出最上面一沓递给喻文州：“喻队长，我也只有这些，是你想要的么？”

“谢谢。”喻文州接过文档。

纸张边缘已经泛黄卷曲，还挂着点尘土，一看就是有点年头的。黄少天穿着军装的证件照贴在右上角，尤为醒目。

 

因为任务在身，黄少天的档案早在一个月前喻文州就已细细查看过，但无论是联盟官方的档案还是任务组长亲自下发的资料里，在籍贯及入伍前履历那栏，都是一片空白。

在进入蓝雨安顿好之后的第一时间，喻文州便找到了与黄少天看起来关系不错的郑轩，询问黄少天的出身。郑轩慢吞吞回忆了近十分钟，除了“自己打进入蓝雨黄少天就一直在这里”这一线索以外，再无法从记忆里搜寻出什么对喻文州有帮助的信息。

“你可以去问问徐景熙，他是医生，他那里一定有档案。”最后郑轩甩给喻文州这样一句话。

终于，在蓝雨内部这份手写的古早档案里，喻文州找到了他想知道的答案。

入伍各项考核成绩与联盟档案一样，是一水的全S评定，而与联盟档案一个横线代表的省略不同，履历两字后面，工整的钢笔字写的满满当当。

 

 

 

“你的意思是，黄少天是被魏琛从810那场爆炸里捡回来的，那之前的经历根本不明？”

“大概是这样，但最重要的是，黄少天是人质里唯一的生还者。履历中还写着他有个弟弟，不过似乎也死在了最后的爆炸里。”喻文州站在窗边看着蓝雨楼下的空场人来人往，声音平静。

“果然。”电话另一头声音落在喻文州耳边。

“哦？”喻文州似乎毫不意外，“这么说您早有怀疑？”

“魏琛从810的任务回来几天后便带了黄少天进蓝雨，只说是路边捡的，资质不错。没脑子的人才不会怀疑。”听筒中传来几声轻笑，“不过那孩子那时已经具有了向导的能力，也确实很强大。”

“不过令人注意的还有一点......”

咚咚咚。

喻文州未完的话为突兀而急躁的敲门声打断。

“你那边看来有事。”电话另一头似乎也察觉了异样，“那下次一并说吧，你的任务并不着急，专心当好蓝雨的队长。”

听到敲门声时喻文州已条件反射地转了半个身子盯着门的方向，等他回过神来再想说什么，手机里只剩忙音循环往复。喻文州轻叹了口气将手机关机，收进底层的柜子，再转身去开门。

 

门外，徐景熙风尘仆仆地喘着粗气，框架眼镜快要压过鼻尖从脸上掉下来，身旁环绕着奔跑后随着汗水产生的燥热空气。

“怎么了？”喻文州看着他皱眉。

“喻队长，”徐景熙抬手扶正眼镜，“黄少出事了！”

 

 

 

 

03

“我真的是来执行任务的，你看你们头儿早上刚刚给我打了电话。”黄少天拿着手机冲半人高围栏另一边的小警员晃了晃，“让我进去吧，回头我让他给你解释好不好？小同志要懂得变通啊......”

“请出示您的个人证件。”对方仍端着枪，义正辞严。

黄少天放松了一直举着手机的手，胳膊泄了气似的耷拉下来，百无聊赖地原地转了个圈。正欲再次开口辩驳，视线中闪过一抹熟悉的身影。

“于锋！”黄少天轻轻蹦了几下，朝那人的方向摆摆手。

“哎！”被唤作于锋的男人没回头向后退了几步，半颗脑袋重新出现在黄少天的视野里。

“黄少你可算来了！”

门口的小警员看到领导应声，从善如流地退回值班亭，摁下操控台上的按钮，闸门伴着年久失修金属摩擦的刺啦声缓缓拉开。小警员隔着玻璃给了黄少天一个眼神，示意他往里走。

 

“我说你是有多急，虽说我们这个快被联盟忘了的地方看的不严，你就算带个饭卡也行啊，好歹能证明个身份。”于锋心不在焉地打趣，“我们这可是监狱。”

由一层向上的坡道型楼梯异常地长，两人的皮鞋踏在瓷砖地上发出冰冷的嗒嗒声。黄少天一边跟着于锋向上走，一边感叹这么大费周章修的好地方就关那么几个人，真是暴殄天物。

“不过，你怎么突然叫我来。”进了电梯，黄少天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钢铁制的墙壁上，“我说你也好歹是蓝雨出来的，不至于几个闹事的还搞不定吧？”

“那你还是真是高估我了。”

“你说什么？”黄少天疑惑。

九层按钮上的红光消失，电梯的金属门缓缓拉开，来到最高层，监狱的全貌展现在黄少天眼前——整个建筑内部呈阶梯般螺旋上升的中空结构，他们刚刚只走了五分钟的坡道型楼梯一直通向顶层，楼梯外侧一间间牢房紧密的错位排布着，远看好像西式的大图书馆，透着股庄严的美感。

于锋在电梯门全部拉开的一刻就抬腿跨了出去，走到电梯门正对的栏杆旁靠着，伸手指了指对面。

“不是几个，是一个。”

黄少天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越过贯穿整个建筑的空场，他们都正对面是一间修缮精致坚固的牢房，从蜿蜒的牢房“锁链”中独立出来，两边都用特殊的钢材加固过，正面的铁杆也排布的更加细密。

闻声牢房中隐隐出现一个身影，远远看去足有两米高，猛然从牢房深处向于黄二人方向冲来，却被坚固的铁杆死死拦住，无法再向前。大个头只好双手紧握铁栏支撑着身体，怒视着对方。

在他向前冲的一刻黄少天也措手不及向后退了半步，随即转头给于锋投出一个询问的眼神。

“这不前几天刚刚进来，就闹着要越狱。”于锋转身换了个姿势靠着栏杆，侧着头和黄少天说话，“关是关起来了，但是总是不消停。医生想进去打镇定剂都近不了身。”

黄少天颇为不解地摇摇头：“这家伙是个哨兵吧，找几个向导精神干扰一下让他睡着不就好了，不会找不到吧？”

“怎么会。”于锋眨眨眼，“他拒绝向导的精神力进入他的精神场，勉强几个挤进去的都被打出来了。”

“他攻击性很强，伤了我们好几个小向导了。”于锋搓了搓手补充道。

于锋的第二句话还未说完，黄少天已经试图入侵对面哨兵的精神场。于锋作为哨兵当然也感知得到黄少天在做什么，却仍不紧不慢地说着话。

不久，黄少天撇撇嘴，停止了精神入侵。

“怎么，还好么？”于锋意料之中地歪头看他。

“不太好。”黄少天如实回答，“被排斥了。”

黄少天再次抬眼，视线与牢内的哨兵相对，哨兵歪歪头，对他扯出一个略带挑衅的笑。

 

 

 

喻文州和提着药箱的徐景熙赶到时已为时太晚。

牢内的哨兵双眼翻白地抵在墙边，双腿交换着不停蹬着地面，胶皮鞋底与钢铁的地面用力摩擦，发出电流般的刺耳声效。而牢外的不远处，黄少天平静地站着，只是视线牢牢凝聚在牢内躁动的哨兵身上，灼热地仿佛能烧出火来。

一只黑翅鸢停在黄少天肩膀上，又忽然展翅鸣叫起来，在黄少天不远处绕着不规则的轨迹盘旋。牢内的景象也不能让人放下心来——一只白鲸，在黄少天强大的精神场部分具象化的“精神海洋”中不停浮沉高歌，海洋翻腾起的“浪花”似乎化为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扼住牢内哨兵的脖子。

黑翅鸢细而尖锐的鸣叫和白鲸感染力感极强的“歌声”共鸣产生强烈的刺激。于锋同狱卒早已避之若浼，连喻文州此刻意识中都出现了些许不可遏的躁动和眩晕，身边身为向导的徐景熙也略微有些站不住脚。

喻文州一个踉跄，顺势扶住了身体左侧的栏杆，保持住了平衡。他努力缩小自己对外界的感知能力，将部分清晰的意识从外界强烈的精神干扰中剥离出来，迅速给出了对目前形式最肯定的分析：

黄少天，在用精神杀人。

 

铁栏另一边的哨兵能感到死亡慢慢降临，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泄了气的皮球，跳的越来越沉闷，胸腔也开始发麻，巨大的压迫感控制住了自己的意识和肉体，每次呼吸几乎是在用膈肌顶起一块千斤巨石。视野中翻滚起团团黑色的烟雾，瞬间填充满自己仅剩的清晰意识，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飞快地坠落，不啻深渊。

哨兵闭上眼，他看见地狱的大门缓缓敞开，无数黑色烟雾凝结成的双手拖着他千疮百孔的意识体向前移动。

忽然，地狱的大门内又闪现出金色的光芒，温软轻柔的精神力量翻涌而入，包裹起哨兵残存的残破意识。哨兵猛然睁开眼，大口喘着气，心脏狂跳不止，而意识却随着那股外来精神力量的引导慢慢平复下来。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脉搏仍一下一下地抽动着，嘲笑着他的失败。

“懦夫，懦夫......”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一遍遍唱着。

哨兵的呼吸慢慢平复下来，他再次闭上眼，陷入沉睡。

 

一旁的徐景熙松下一直绷着的神经，深呼吸一口后提起脚边的医疗箱冲上前，检查哨兵的生命体征。徐景熙心里清楚，一名军官无指令私自杀害囚犯，搞不好是要上军事法庭的。他也明白黄少天就算再失控，也不会做出这么不过脑子的举动。

不过喻文州的神经可没那么轻松就放松下来。

几秒钟前展示在他眼前的景象是他曾闻所未闻的。那翻飞的意识之海的浪花和游曳其中的白鲸，以及现在仍盘旋在监狱顶层的黑翅鸢可都不是幻觉。

眼前的景象证实了那条资料的真实性——那条在徐景熙叩门前他正准备向电话那头汇报的资料，他自己都持有怀疑态度的资料：

黄少天，拥有两个精神向导。

TBC.

后文：04-05